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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能眼镜行业“吹牛”成风

  投资人心里有一杆秤,总有人要为这些公司真实的几斤几两买单,只要不是自己这一轮就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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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能眼镜行业“吹牛”成风

  投资人心里有一杆秤,总有人要为这些公司真实的几斤几两买单,只要不是自己这一轮就行。

  作者:陈月芹

  封图:图虫创意

  10月底,深圳一家做代工起家的AI眼镜公司创始人洋洋洒洒地介绍一连串好消息:一笔千万级融资即将落地,今年代工订单额达数亿元,明年订单量将翻番,量产已经不是问题……

  坐在对面的,是前来催交货的甲方——他6月下单的百余幅智能眼镜被通知一再延期交货,部分海外客户怒而解约。面对这番慷慨陈词,这位甲方只平静地问了一句:“这里还有别人吗?”就此打断了“魔法”,俩人又心照不宣地开启新的话题。

  类似的豪言壮语还有很多。一家“AR(增强现实)四小龙”公司创始人曾多次对媒体、投资人放话,“今年整个智能眼镜行业出货量大概50万台,我们和小米各占一半”。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,足以让投资人热血沸腾。

  2024年底,在Ray-Ban Meta跑通PMF(产品市场契合度)、实现百万级出货后,国内的“百镜大战”瞬间被点燃。

  Rokid、雷鸟、XReal、VITURE(无疆科技)、Even Realities(逸文科技)、INMO(影目科技)等创业阵营在各自细分赛道吹响号角,华为、荣耀、vi-vo、魅族、传音等手机厂商环伺,消费电子产业链上下游的玩家们纷纷觉得机会来了,阿里巴巴、字节、腾讯等平台也想找到一个新的入口……

  期待常常跑在现实前面,谁也不想错过押注下一个爆品甚至计算终端的机会。然后,这场游戏的台面上,挤满了宣称手握巨额订单的玩家。看着这些只停留在口头层面上的业绩战报,投资人心里有一杆秤,总有人要为这些公司真实的几斤几两买单,只要不是自己这一轮就行。

智能眼镜行业“吹牛”成风

  怎么注水

  这场“百镜大战”的抽象之处,在于玩家们“想做的”“说出来”的,与实际“能做到的”之间,有着巨大的隔阂。

  需要区分一个概念,AR眼镜强调视觉叠加,把数字信息叠到现实世界中;而AI眼镜则是利用AI和语音交互能力来辅助用户,通常没有显示屏。不过,智能眼镜正朝着AR+AI融合的形态演进。

  10月中旬,前述“AR四小龙”公司创始人计划带最新一代AI智能眼镜到北京,和一家运营商高层洽谈融资合作,不料新品样机迟迟没能调试出稳定状态,他不得不一再改签航班。

  这款样机刚刚在一场新品发布会上作为重头戏首秀,PPT和视频里展示出了许多全新体验场景。但该公司的一位员工向经济观察报透露,直到11月初,公司试图找头部KOL做新品评测,却苦于没有一台正常运作的机器用来体验。

  今年2月底,这家公司官宣其第一季度订单量已突破10万台;10月中旬推出的新品首发3天预定量超2万台,2026年目标销量为30万台。

  经济观察报从该公司多个部门内部员工处了解到,截至11月5日,年内该公司智能眼镜线上、线下全渠道出货量不超过2万台。

  一家上游供应商则向经济观察报透露,作为该核心器件的唯一供应商,年内收到该公司的订单量不超过1万个。“基本上,AR眼镜大客户80%—90%的光学芯片出货源在我们这边。”这家上游供应商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。这意味着,显示芯片、波导等核心组件的供应商能从订单量来预测终端客户的销售情况,以此判断市场水温。

  这位供应商人士列举了最新的订单数据:近两个月,来自Rokid的出货量要求突破了预期,每月要求配5万个光学芯片,但由于产能不足,他每月只能交货2万余个;逸文科技全年订单约6.5万个。“上游核心供应商掌握着一线、真实的数据。比起无成本‘画饼’,这是拿大量资金在订货。”

  另一家AI眼镜白牌工厂称,今年前9个月,ODM订单(企业接受客户定制的生产订单)销售额接近5亿元。不过,该上游供应商人士根据单价折算后直言,“这一数字如果是真的,比我们手上所有客户的订单量加起来都大”。

  上游的订单数据可以佐证“C端大卖”的幻觉,一家专注投AI软硬件的私募融资人士余珂则用行话,解释这种幻觉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。

  余珂称,智能硬件尤其是眼镜行业有个惯例,通过各种手段虚报出货量,比如把框架合同的订单量直接算成已售出的订单量,“框架合同是没有强法律效力的,严格按照会计学准则来算,它连收入都不能确认。但行业内的玩家可以找到一批公司签框架合同,后续不履约就行了。”再比如在出货量上注水,把预定的订单也算卖出,不管是否最终成交和发生退货。

  智能眼镜是退货率较高的硬件品类,头部整机厂商的退货率在40%甚至一半以上,有些公司还开启零元预购,这都导致眼镜圈的公开销售数据含金量较低,余珂说:“每家发的销售战报,是发给还在观望的、着急寻找标的的投资人看的。”“那些单子不用实际交货,有家头部智能眼镜公司还试过从一个仓库转到另一个仓库就算出货。”关注智能硬件上下游的投资人黎晖踩过了很多坑,他曾参投过一家阵列光波导供应商,刚投资时,对方承诺当年要实现营收1亿元,实际业绩只完成2000多万元,此后每年销售目标都是1亿元,直到经营停摆都没有实现过。

  每一波消费电子的大品类火起来前,似乎都有泡沫阶段,余珂对此习以为常:“就看这个泡沫是健康的还是畸形的。就像啤酒一样,一点泡沫都没有就不好喝,但如果泡沫太多,喝起来就很恶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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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投资圈

  两年内,几乎看遍市面上所有智能眼镜整机厂商标的后,余珂决定放弃投资这一赛道。余珂所在的投行出手活跃,近3个月在一级市场投出约7000万美元,但对AI眼镜领域还是持谨慎态度。

  今年9月,VITURE(消费级XR眼镜品牌)完成两轮总计1亿美元的追加B轮融资,其中就有余珂所在投行的身影。“我们只选一家,不会再投其他智能眼镜公司,即便赛道再火,我们最多只会加投一轮VITURE。”

  余珂检验眼镜厂商产品成熟度的标准之一,是看产品发布会请哪些人、能否让人上手体验。多数智能眼镜的产品发布会只邀请地方政府和投资人,不对目标客户群如科技爱好者开放,全程通过PPT和视频展示,产品展区还用塑料壳把样机罩起来,“就像看了一场秀,但市面上还是有一群比较FOMO(错失恐惧症)的投资人选择相信”。“在有限的选择里,每家都在注水情况下,就看谁更能吹了。吹牛也是一种能力。”余珂解释,只要企业能融到下一轮,投资机构账面上没亏,我一点责任没有。

  比起预定量、销售额等指标,在智能眼镜行业,余珂更看重整机出货量,并通过两个指标检验数据的真实性和可持续性:一是净推荐指数(NPS),这是客户向他人推荐某产品或服务的意愿;二是退货率,投资者要去比对该公司全渠道真实的退货率数据,这能看出其产品质量、是否有效销售;还有一个朴素的检验方法是去看亚马逊、京东、淘宝或是小红书、抖音等平台的购后评价,演讲吹得天花乱坠,用户体验骂声一片,厂商反复跳票(延期交货),这些都会导致品牌打折扣。

  另一家科创基金投资人选智能眼镜公司的标准,看的不是技术壁垒,而是估值合适、能让自己安全退出。“越往后,估值越高,甚至可能有国资的钱进场,就越来越难撤了。”

智能眼镜行业“吹牛”成风

  “半成品”

  眼镜之所以成为承载AI或AR等技术的硬件形态,甚至有投资人用“迷人”来形容它,部分原因是,眼镜是真正支持全天候佩戴的产品,可以离手操作,支持多模态信息的输入,只要在眼镜上加一个CMOS传感器、摄像头,也会是一个性能更强大的端口,算力比耳机强大很多。因此,创业者、投资人前赴后继,希望押注下一代全新交互形式的智能硬件品类。

  资本的局越做越大,但行业在产品上的“死结”依旧未解。

  在眼镜里加入芯片、光波导模组、光机、电池、摄像头、扬声器等上百个元器件,让眼镜能拍照、录像,还带显示屏能看影音视频,产品必须在算力、功耗和重量之间取得平衡。

  黎晖除了投资上下游,也在海外销售智能眼镜,深谙增加元器件、增加每一克重量对一副眼镜的意义:眼镜如果加摄像头,按照法律规定,一定要加闪光灯;光栅、光波导模组、光机加起来至少10克以上;单边电池续航不够,双边电池重量翻倍……

  10月下旬,前述科创基金投资人看完雷鸟创新RayNeo Air 4新品AR眼镜的发布会,看到每项功能都很心动,直到最后听到这副AR眼镜重76克,他一下子就清醒了:首先,堆料必然导致眼镜重量往上加,但人的鼻梁骨和耳朵对重量极其敏感,76克,几乎是2—3副日常眼镜的重量,很难被接受;其次,人是恒温动物,体表对温度的敏感性也很高,尤其是面周、眼周。

  这位科创基金投资人认为,几乎所有通用型AI或AR眼镜目前都还是半成品,高通专为智能眼镜定制的ARGen芯片,实际是用智能手表芯片改的,存在严重的功耗外溢。“相当于用户消耗它30%的功能,但要顶着100%的功耗,续航能力也被拖垮。”

  为了解决性能和续航问题,终端厂商想出一个主意——双芯片架构,例如小米采用高通ARGen1外挂恒玄2700芯片,夸克的AI眼镜搭载高通ARGen1和恒玄BES2800,或是用高通的主芯片,外挂ISP(图像信号处理器)来增强拍照功能等。在该科创基金投资人看来,这是一种妥协。

  余珂补充,Ray-Ban Meta剑走偏锋,选择墨镜镜片,这样用户在室内会摘下眼镜去充电,曲线解决了续航不足的短板。而想要做到支持全天候佩戴的智能眼镜,至少需要12小时续航,目前行业内没有产品能做到。“那些主打高清拍摄,喊着未来要用智能眼镜替代拇指相机的厂商,现在还交不出一款录像超过5分钟不发烫的眼镜产品。”

  细小的眼镜框架留给厂商放CMOS传感器的空间太小了,各家厂商都在用AI超分算法来优化图像质量,达到一个伪1080P的效果,但实际拍摄画质、稳定性并不好,余珂解释。

  余珂信奉一条投资原则:硬件创业公司是创始人思维模式的放大器。他以两家头部公司举例:

  Rokid创始人祝铭明相信技术优先,只要把最前沿的技术、参数和元器件集合到一起,消费者是可以被教育的。这代表着一种主流思路。自Google Glass发布的13年来,AR、VR硬件一直是面向少数科技爱好者的高价玩具,至今走不进大众群体。

  逸文科技创始人王骁逸认为,智能眼镜首先得是一副好看的眼镜,逸文科技因此砍掉了摄像、语音等低频功能,只保留显示,不把智能眼镜定位为科技品,而是潮品,好看才是王道,这吸引了欧洲等海外市场消费者为之买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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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避开巨头

  看了眼镜赛道一年多后,余珂的投资逻辑明确:不投通用眼镜创业公司。

  他的理由是,在通用赛道,创业公司只是在为手机大厂试错。一旦上游的MicroLED、波导、芯片架构等产业链成熟,通用型眼镜的生产研发全流程都在手机大厂的射程范围之内。小米已经发布产品,华为内部有多个团队以赛马机制在研发,它们等初创公司去试错,试出一条路来,就凭借渠道、生态和供应链优势入场,“创业公司一点活路都没有”。

  余珂看好创业公司的机会在细分垂类,比如影音游戏眼镜、户外运动(如骑行眼镜),市场规模足够大,但又不足以吸引手机巨头下场。

  “任何赛道都可以相信年轻人,但在硬件这个赛道,我从来不相信年轻人。投钱给他就是去交学费的。”余珂见证过很多硬件初创公司陷供应链的“深坑”里。

  所在机构出手投VITURE后,余珂基本不再看智能眼镜整机公司,他宁愿把钱投给上游供应链,去当个“卖铲子的人”,比如Micro LED、波导等,风险更低,且退出路径清晰——未来可能被下游或供应链巨头并购。

  余珂选择“避战”,另一位投资人黎晖更为悲观。他看到眼镜赛道火了一轮又一轮,入局公司多,场面热,但大部分元器件公司都没有赚到钱,只有技术壁垒较高或者不带研发性质的公司稍微赚到了钱,比如摄像头、PCB板(印制电路板)、FPC线(柔性印制线路)或是眼镜壳料加工。终端厂商买多少就付多少钱,且这类供应商不仅做智能眼镜的生意,还有其他行业的订单支撑。

  除了投资阵列光波导,黎晖还是一家头部电池供应商的股东,目前市面上很多AI或AR眼镜用了后者生产研发的电池。从这家电池供应商的账本来看,AI和AR眼镜市场没有整机厂商吹得那么火,因为这家电池供应商的大客户还是耳机和音频眼镜公司。

  在智能眼镜赛道上,想用堆料教育消费者的整机厂商,开发出一些技术宅想象出来的功能,黎晖用AI助手举例,实际上用户对AI助手一周启动不超过3次。用智能眼镜去支付,也很“魔幻”:在中国,大部分人现在拿手机碰一下就能支付,却要频繁充电保持眼镜的续航,在众目睽睽之下,用眼睛和语音分几步确认支付。

  黎晖十分理解C端的失望。看完产品天马行空的功能介绍后,消费者期待的是100分的下一代计算终端,但拿到手的,却是一个发热、沉重、功能低频、续航焦虑的勉强达到60分的半成品。这种预期落差,最直接地体现在行业40%—50%的退货率上。

  对那些仍在牌桌上的创业公司和投资机构来说,争取到下一轮融资,像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。他们必须在泡沫破裂、巨头下场之前,找到一个愿意为智能眼镜赛道美好前程以及账面IRR(内部收益率)买单的、最后的接盘者。

  (应受访者要求,黎晖、余珂为化名)

责任编辑:杨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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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wczz13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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